第七十一章 新野之谋
新野县淯水边冶炼场上空，飘荡着大片的墨色烟雾。这里正在烧炼焦炭的窑炉足有四座。每一座都在持续不断地向天空吞吐着黑烟。这些炼焦窑炉每隔几日就出一次焦炭，提供给冶炼厂中八座冶铁小高炉使用。洗焦炭的水来自淯水，黑水又直接排回水中。
糜竺手中现在掌握对外最大的商品贸易，便是不同品质的生铁与精铁。特别是产出的精钢，更是有价无市。而让新野县显得更加有活力的，却是繁忙的运输业。
不同的运输工具连天白夜自荆山运来的铁矿石以及石炭，其中商户运送来的铁矿石与石炭居多，以舟楫自荆山逆汉水、溯淯水、直至新野县冶炼厂，为新野县增加一笔不小的商税。
也有不少私人小户以畜力车运送矿石与石炭，多是荆山本地人。送到冶炼厂的价格，甚至比糜竺派人专门在荆山官营铁作坊中购买的还要便宜些。
几个月以来，随着销售铁料与其他商业活动的增加，糜竺掌管的钱粮状况已是逐渐宽裕。
冶铁作坊现在以木栅栏围起来一块很大的场地，场地中的八座高炉，都被作坊屋顶高墙所遮挡。
在场地中远离作坊的一角，糜竺专门着人建筑了许多房屋，其中有几间特意安排给管理作坊的小吏办公之用。后营副将樊建领一队五十人专职驻守冶炼场，也占据了几间。其余外带有小院的屋子，主要供匠人家庭居住。没有家庭的单身匠人，居住在大通铺的集体宿舍中。
作坊内匠人一般不许离开冶炼厂大院儿，眼下钱粮米面自有营中配发。还可依据军中票据在官营店铺中平价购买。木栅栏以外有不少田地，俱为匠人家属在耕种，多种稻菽，也有些蔬菜瓜果。田地归县寺，收获所得一半归自家，无须上缴口算赋税，家属亦不再服力役，适龄便加入匠人行列学徒。
平日里围栏外匠人家属劳作时，木栅栏边的瞭望塔上自有哨兵监看。说起来匠人们比以往生活好了许多，至少不再为吃穿发愁，年节偶尔还有银钱肉食下发，这都是潘先生制定的方略。
眼看年关将近，冶铁高炉与炼焦窑炉也需灭火休息几天。刘备刘玄德带领张飞、糜竺、简雍等一众将官前来后营冶铁场，慰问所有将士及匠人。发放一些猪羊肉食与鸡鸭蛋鱼，每个匠人赏赐少许银钱。
冶炼厂内便一片欢腾，谢恩及称颂刘皇叔仁德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众人散开各自忙碌，刘玄德也静下心来观看冶炼厂全貌。以往不论是在平原为相，或是接任陶谦相让的徐州刺史。自家除了收取一部分当地口算赋税外，从未有过能够生财的产业，甚至大部分地方如楚国、淮泗一带便为当地豪强与袁术把持，自身因实力所限，当地赋税钱粮根本无从谈起，若无糜竺倾家相助，自家此时尚不知于何处游荡，想到此处不由心酸。
此时虽然仍依附刘表，却掩有部分南阳郡，掌握冶铁炼焦以为生财产业，建立许多官办粮油副食店、杂货店以为市场补充，推行军票配给制平抑物价虽然尚未得到长足发展，然养兵立足确是已然够用。
看来这潘博彦“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之论的确不虚。由此可见，此子于经济生财一道却是极有手段。只是可惜三番五次推拒招徕，却不知是为何。
“主公，唐村潘博彦有密信传来。”身后糜竺上前一步打断刘备沉思。还真是想到谁就有谁的事儿，刘备心中不由一动，轻轻挥手屏退众将，只招糜竺走到一旁。
“有何要事？”刘备沉声问道。
“与下官书信中语焉不详，大约是兵勇招募之事，此处有专呈主公信件。”糜竺说着递上一个纸质信封袋，封面上书“刘皇叔亲启”，左下角有“潘博彦敬上”字样，封口处没有使用火漆密封，可见对传信之人极为信任。
看完信件，刘备没有多说什么，带领一众将官，回到新野城中。但招张飞、赵云、糜竺、简雍与孙乾等人到县寺中议事。
“博彦来信，唐村欲年后扩兵保安。”刘备对众人扬了一下信件纸签。糜竺与众人听后，没有觉得这是什么秘事。
“南阳邓氏欲暗中掌握该部曲。”刘备说完，众人这才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博彦来信只为求得玄德允诺？”简宪和提出疑问。
“博彦心细，不欲招吾疑心，又恐落下荆州把柄，特上书征询吾意。”刘玄德说明潘阳来信的意思。
“唐村偏僻，人口有限，征招一曲兵卒极难，可是欲在周边各县招募，怕主公不允？”赵子龙开口问道，他见过唐村的兵勇。
“亦有此意，然非止于此。”刘备笑笑，继续让众人议论。
“可是缺乏钱粮，意欲主公施以援手。”糜竺知道，唐村富裕仅仅是这一两年，想要供养三五百士卒，也不容易。
“钱粮应有解决之法，否则如何掌控该部曲，故此无需他人担忧。”刘备挥挥手，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难题。
“可是甲胄军械缺乏，需主公援助？”张飞迟疑地提出看法。
“博彦擅长冶炼营造，但凡钱粮充裕，甲胄军械绝无匮乏之理。”糜竺糜子仲对潘阳的制作能力丝毫不作怀疑。刘备微微一笑，看来糜竺对潘阳还是了解。
不再让众人继续猜测，刘备拿起已经放下的信件道：“若唐村以南乡名义向新野县提出在南阳各县征招乡勇，以南阳邓氏提供钱粮组建部曲操演成军，众位以为如何？”
“这如何使得？”张飞性子比较急，刘备话音未落他便出声反对：“南乡距新野偏远，若许其拥兵自重，抑或为南阳邓氏暗中掌控，南乡、冠军一线不复为主公掌控。”
在场诸位频频点头，赞成张飞张翼德意见的居多，只有孙乾不发表意见。
“公佑以为如何？”刘备见孙乾先生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于是点名想听听他的意见。
“主公容禀，若诸位适才所说属实，博彦绝不至以密函托付子仲。想那潘伯彦胸中自有丘壑，若无定计必不敢搅扰主公，内中所有曲折，吾等智浅不足以揣测，还望主公不吝赐教。”孙乾先生不慌不忙地向着主公刘备，拱手一礼缓缓说道。
众人听罢孙公佑说话，皆不再言语，齐齐看向刘备。
“博彦请我部派出十名精锐老卒，充当其部曲中伍长什长乃至屯长队率，操演新兵助其早日成军。”刘备歇口气，正准备继续说。
张飞这边却是相当疑惑：“这潘博彦，当真好算计，难不成俺当初太过轻信……”
“翼德慎言，稍安勿躁。”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刘备赶紧阻止，故未说出其他不堪话语。
“博彦思谋，南乡与淇水镇既愿出钱粮，屯长队率任命定然掌握一定数量在手中，如今天下大族、官吏，皆视黔首兵卒如力畜，然确是吾等精锐老卒上下其手之所。”
“吾意此部曲名义可为新野别部司马，为唐氏与博彦掌控，然队、什伍有部分新野老卒掌握，或任屯长队率。如此，部曲实际仍为博彦掌控，却意属我新野，诸位以为如何？”刘备述了自己的策略，想听听众人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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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竺手中现在掌握对外最大的商品贸易，便是不同品质的生铁与精铁。特别是产出的精钢，更是有价无市。而让新野县显得更加有活力的，却是繁忙的运输业。
不同的运输工具连天白夜自荆山运来的铁矿石以及石炭，其中商户运送来的铁矿石与石炭居多，以舟楫自荆山逆汉水、溯淯水、直至新野县冶炼厂，为新野县增加一笔不小的商税。
也有不少私人小户以畜力车运送矿石与石炭，多是荆山本地人。送到冶炼厂的价格，甚至比糜竺派人专门在荆山官营铁作坊中购买的还要便宜些。
几个月以来，随着销售铁料与其他商业活动的增加，糜竺掌管的钱粮状况已是逐渐宽裕。
冶铁作坊现在以木栅栏围起来一块很大的场地，场地中的八座高炉，都被作坊屋顶高墙所遮挡。
在场地中远离作坊的一角，糜竺专门着人建筑了许多房屋，其中有几间特意安排给管理作坊的小吏办公之用。后营副将樊建领一队五十人专职驻守冶炼场，也占据了几间。其余外带有小院的屋子，主要供匠人家庭居住。没有家庭的单身匠人，居住在大通铺的集体宿舍中。
作坊内匠人一般不许离开冶炼厂大院儿，眼下钱粮米面自有营中配发。还可依据军中票据在官营店铺中平价购买。木栅栏以外有不少田地，俱为匠人家属在耕种，多种稻菽，也有些蔬菜瓜果。田地归县寺，收获所得一半归自家，无须上缴口算赋税，家属亦不再服力役，适龄便加入匠人行列学徒。
平日里围栏外匠人家属劳作时，木栅栏边的瞭望塔上自有哨兵监看。说起来匠人们比以往生活好了许多，至少不再为吃穿发愁，年节偶尔还有银钱肉食下发，这都是潘先生制定的方略。
眼看年关将近，冶铁高炉与炼焦窑炉也需灭火休息几天。刘备刘玄德带领张飞、糜竺、简雍等一众将官前来后营冶铁场，慰问所有将士及匠人。发放一些猪羊肉食与鸡鸭蛋鱼，每个匠人赏赐少许银钱。
冶炼厂内便一片欢腾，谢恩及称颂刘皇叔仁德之声不绝于耳。
随着众人散开各自忙碌，刘玄德也静下心来观看冶炼厂全貌。以往不论是在平原为相，或是接任陶谦相让的徐州刺史。自家除了收取一部分当地口算赋税外，从未有过能够生财的产业，甚至大部分地方如楚国、淮泗一带便为当地豪强与袁术把持，自身因实力所限，当地赋税钱粮根本无从谈起，若无糜竺倾家相助，自家此时尚不知于何处游荡，想到此处不由心酸。
此时虽然仍依附刘表，却掩有部分南阳郡，掌握冶铁炼焦以为生财产业，建立许多官办粮油副食店、杂货店以为市场补充，推行军票配给制平抑物价虽然尚未得到长足发展，然养兵立足确是已然够用。
看来这潘博彦“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之论的确不虚。由此可见，此子于经济生财一道却是极有手段。只是可惜三番五次推拒招徕，却不知是为何。
“主公，唐村潘博彦有密信传来。”身后糜竺上前一步打断刘备沉思。还真是想到谁就有谁的事儿，刘备心中不由一动，轻轻挥手屏退众将，只招糜竺走到一旁。
“有何要事？”刘备沉声问道。
“与下官书信中语焉不详，大约是兵勇招募之事，此处有专呈主公信件。”糜竺说着递上一个纸质信封袋，封面上书“刘皇叔亲启”，左下角有“潘博彦敬上”字样，封口处没有使用火漆密封，可见对传信之人极为信任。
看完信件，刘备没有多说什么，带领一众将官，回到新野城中。但招张飞、赵云、糜竺、简雍与孙乾等人到县寺中议事。
“博彦来信，唐村欲年后扩兵保安。”刘备对众人扬了一下信件纸签。糜竺与众人听后，没有觉得这是什么秘事。
“南阳邓氏欲暗中掌握该部曲。”刘备说完，众人这才觉得此事有些不同寻常。
“博彦来信只为求得玄德允诺？”简宪和提出疑问。
“博彦心细，不欲招吾疑心，又恐落下荆州把柄，特上书征询吾意。”刘玄德说明潘阳来信的意思。
“唐村偏僻，人口有限，征招一曲兵卒极难，可是欲在周边各县招募，怕主公不允？”赵子龙开口问道，他见过唐村的兵勇。
“亦有此意，然非止于此。”刘备笑笑，继续让众人议论。
“可是缺乏钱粮，意欲主公施以援手。”糜竺知道，唐村富裕仅仅是这一两年，想要供养三五百士卒，也不容易。
“钱粮应有解决之法，否则如何掌控该部曲，故此无需他人担忧。”刘备挥挥手，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难题。
“可是甲胄军械缺乏，需主公援助？”张飞迟疑地提出看法。
“博彦擅长冶炼营造，但凡钱粮充裕，甲胄军械绝无匮乏之理。”糜竺糜子仲对潘阳的制作能力丝毫不作怀疑。刘备微微一笑，看来糜竺对潘阳还是了解。
不再让众人继续猜测，刘备拿起已经放下的信件道：“若唐村以南乡名义向新野县提出在南阳各县征招乡勇，以南阳邓氏提供钱粮组建部曲操演成军，众位以为如何？”
“这如何使得？”张飞性子比较急，刘备话音未落他便出声反对：“南乡距新野偏远，若许其拥兵自重，抑或为南阳邓氏暗中掌控，南乡、冠军一线不复为主公掌控。”
在场诸位频频点头，赞成张飞张翼德意见的居多，只有孙乾不发表意见。
“公佑以为如何？”刘备见孙乾先生自始至终没有说话，于是点名想听听他的意见。
“主公容禀，若诸位适才所说属实，博彦绝不至以密函托付子仲。想那潘伯彦胸中自有丘壑，若无定计必不敢搅扰主公，内中所有曲折，吾等智浅不足以揣测，还望主公不吝赐教。”孙乾先生不慌不忙地向着主公刘备，拱手一礼缓缓说道。
众人听罢孙公佑说话，皆不再言语，齐齐看向刘备。
“博彦请我部派出十名精锐老卒，充当其部曲中伍长什长乃至屯长队率，操演新兵助其早日成军。”刘备歇口气，正准备继续说。
张飞这边却是相当疑惑：“这潘博彦，当真好算计，难不成俺当初太过轻信……”
“翼德慎言，稍安勿躁。”没等他继续说下去，刘备赶紧阻止，故未说出其他不堪话语。
“博彦思谋，南乡与淇水镇既愿出钱粮，屯长队率任命定然掌握一定数量在手中，如今天下大族、官吏，皆视黔首兵卒如力畜，然确是吾等精锐老卒上下其手之所。”
“吾意此部曲名义可为新野别部司马，为唐氏与博彦掌控，然队、什伍有部分新野老卒掌握，或任屯长队率。如此，部曲实际仍为博彦掌控，却意属我新野，诸位以为如何？”刘备述了自己的策略，想听听众人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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