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014章央央

　　季央微怔，想起自己拦过他的马车，在东长街的亭子桥上装过偶遇，还有上次在酒楼撞了他……确实不止一两次了。/br/br季央掐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念头，可他不是最不愿与她有牵扯了吗，怎么还会主动提起。/br/br裴知衍的话让叶青玄微觉诧异，他笑问说：“裴大人与我表妹认识？”/br/br季央心里擂起了鼓，她也想知道裴知衍会如何回答。/br/br“见过几次。”/br/br裴知衍简单四个字带过两人的关系，叶青玄心里却被埋了刺，若真是那么简单，他又怎么会特意提起。/br/br裴知衍收回浅浅勾在季央身上的目光，看着叶青玄笑道：“本官前来，是请叶大人去衙门一谈今日的案子。”/br/br叶青玄皱眉，说得好听请他去谈案，后头跟着的两队侍卫可看不出有请的意思。/br/br大理寺追查前朝遗逆查到詹事府已是兴师动众，如今又要单独问话于他，是为合意。/br/br叶青玄道：“这个好说，只是我还要先送表妹回府。”/br/br季央刚想拒绝，却听裴知衍叫来高义。/br/br他还在笑，声音却清淡了下来，“护送季小姐回府。”/br/br高义一拱手：“是。”/br/br季央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高义请上了马车。/br/br这是什么情况？/br/br车轮子又滚了起来，季央一把撩开布帘向后看去，两人相对而立，马车越走越快，她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神『色』。/br/br叶青玄问道：“可是案子又有了什么进展？只是此事裴大人应该与都察院一同协查，而非是詹事府。”/br/br“大人该不会认为此事与殿下有牵扯。”叶青玄看似说笑，实则是搬出了太子来压他。/br/br裴知衍不紧不慢的拢袖，眉目半垂，甚至没有回话。/br/br态度轻慢的样子，让就连向来为人温和的叶青玄也有那么一瞬变了脸『色』。/br/br就算他是定北侯世子，可身为大理寺少卿办案不力，他一样可以参他一本。/br/br“与殿下自然是无关，不过与叶大人却是有关。”/br/br裴知衍将手背在身后，抬起眼皮看他，面无表情道：“本官查到逆贼在聚贤楼留下的记号，而恰好叶大人也曾出现在聚贤楼。”/br/br叶青玄的面『色』终于变得难看，聚贤楼每日进出多少人，又岂止是他去过，照他这样的查法，京师都该翻个遍了。/br/br可裴知衍却独独为难他，为什么？/br/br一旁的带刀侍卫上前道：“叶大人请。”/br/br裴知衍眉眼间慢慢透出轻傲之气，好像之前温雅的都是他的伪装，而现在不过是装得累了。/br/br他轻巧跃上马背，居高临下的睥着叶青玄，薄唇轻勾出笑：“为了叶大人的清白，还是跟我走一趟的好。”/br/br马车已经行出一段，季央心里依旧忐忑不定，她出声道：“高义。”/br/br高义回了回头，隔着帘子询问，“季小姐有何吩咐？”/br/br“我要见世子。”/br/br高义想起世子爷冷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哪敢让她回去，他将马鞭挥的更卖力了，“季姑娘不必担心，世子只是请叶大人前去商谈案情而已。”/br/br季央哪里是担心叶青玄了，她是担心裴知衍。/br/br她很快又平静下来，高义说的对，他们只是商议案情，况且现在与前世已经不同，前世定北侯府一门都是武将，而如今裴知衍走了文官的路，只要日后裴将军把准时机交出兵权，那梁王就不会死咬着定北侯府不放，也不能设计谋逆论罪于他。/br/br无论如何，上辈子的事都不能再发生了。/br/br翌日。/br/br高义奉命出衙门办事，还没走出跨院就见两个守卫交头接耳的走来。/br/br“站住。”高义喊住两人。/br/br守卫立刻打住了话头，一同拱手道：“高护卫。”/br/br高义将两人打量了一番，“在说什么呢。”/br/br一个嘴快的张嘴就道：“外头来了个仙女要求见裴大人。”/br/br仙女？不知为何高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季央。/br/br另一人道：“是季大人的嫡女求见，属下正要去禀报大人。”/br/br还真的是。/br/br高义将两人往回一打发，“我去就行了。”/br/br裴知衍执笔坐在案后写呈文，瞥见高义去而复返，淡问道：“还有什么事。”/br/br高义道：“季小姐求见大人。”/br/br他说完就悄『摸』去看裴知衍的神『色』。/br/br裴知衍抬起头，将手里的笔向前一掷，在案上砸出了一片墨迹，偏他嘴角还挂着若无其事的笑。/br/br高义虎躯一震，早知就不来看新鲜的热闹了。/br/br若放在日前，他还会觉得世子爷是烦了季小姐的纠缠，可自打那次狩猎之后他就不那么想了。/br/br裴知衍和煦笑着，“让她进来。”/br/br“是。”/br/br高义脚底抹了油，正要走，又听裴知衍道：“对了，叶大人劳累了一夜想必也饿了，送一壶普洱过去，让他暖暖胃。”/br/br这会儿都到晌午了，哪有在饿了一夜后给人送普洱的，那是要把肠子给刮干净了。/br/br高义应了声，退的更快了。/br/br裴知衍用洁净的白帕擦去桌面上的墨渍，直到帕子被墨染黑浸透也未停。/br/br“见过世子。”/br/br轻柔如云烟的声音传来，裴知衍手中的动作一顿，将帕子放下。/br/br季央规规矩矩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br/br昨夜不是连停也不停就往他跟前跑么，裴知衍看着她似笑非笑地说，“怎么不叫大人了。”/br/br季央哪想到他会这么来一句，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吗，可他都这么问了，季央干脆壮着胆子说，“那多显得生分，毕竟……毕竟我们都见过好多次了。”/br/br裴知衍凝着她，“照你这么说，我是不是也不该叫你季小姐？”/br/br外面守着高义，廊下还不时有官差走过，季央本就脸皮薄，这样的境况，她就是有心说，也难以启齿啊。/br/br一句话在嘴边吞吞吐吐许久都没有说出来，裴知衍也不急，慢条斯理的端起茶盏轻呷了口。/br/br“大人可以唤我……”季央眉心颦起又放松开，“唤我央央。”/br/br央央……/br/br裴知衍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唇，那两个字无声的缱绻在他唇舌间。/br/br他将目光落在那方脏污了的帕子上，倏然间眼眸内的温意消失的彻彻底底，再看向季央时已然又要变成疏冷的态度。/br/br“季小姐不妨说说来意。”/br/br季央『性』子最是软和，此刻也有点生气了。/br/br他非要她说，说完便又成了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这算什么事。/br/br她也不怕丢人了，高义她是了解的，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前世就没少为此被裴知衍『操』练过，这会儿指不定在心里怎么笑话她了。/br/br季央垂着眼眸，袖下的指尖交错又放开，在心里打定了主意，朝裴知衍走去。/br/br裴知衍轻敛起眉心，“季姑娘不必走那么近。”/br/br季央乖巧的停在离桌案只有两三步的地方，为难得揪起眉，软着嗓子说，“可远了，我怕世子听不清。”/br/br“不会。”/br/br“那世子可有听清我方才说的。”季央问得认真，一双乌黑的眼眸轻轻闪烁。/br/br裴知衍不说话，季央弯唇一笑，“我就知道没听清。”/br/br她又朝前走了两步，近到裴知衍已经可以嗅到她身上的香甜气味。/br/br近到，他一触手就能碰到。/br/br再靠近，他就会碰到。/br/br“央央。”/br/br裴知衍妥协般的唤了声。/br/br“我听见了。”他神『色』不变，眸中更看不出一点端倪，只是无人见到桌案下，他紧握成拳的手却透着狼狈。/br/br恍惚间季央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她停在几步开外，笑得无比开心。/br/br“嗯。”她点点头，“果真听清了。”/br/br裴知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一旁的座椅，“坐到那里。”/br/br季央容易满足的很，也不得寸进尺，乖乖落座。/br/br高义努力管理着脸上的表情，可抽动的嘴角还是没有逃过裴知衍的眼睛，冰冷的目光看过来，高义顿时冷汗直冒。/br/br裴知衍懒得与他计较，娇小小的姑娘还安静坐在圈椅上，她并拢着双腿，足尖微微踮起，一个小动作也让他失神很久。/br/br“你是为了叶青玄而来。”裴知衍语气很淡，漠然陈述着。/br/br他在等着季央跟自己开口，叶青玄想入吏部，有陈侍郎的推举本已落实一半，可他牵扯了前朝逆贼，哪怕查与他无关，这事也已经落了空。/br/br季央一怔，他是这么以为的？她摇头，“世子查案必然是有自己的道理，我不懂这些，更不会过问。”/br/br裴知衍辩着她话，忽然不想去追究她说的是真是假。/br/br“那日为何哭？”/br/br他问得突然，话落时，季央看到他将薄唇紧抿起。/br/br季央把那几日胡思『乱』想的羞耻感暂时抛到了脑后，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关心我？”/br/br裴知衍皱眉看着她，凤眸里是季央读不懂的神『色』，她顿时有些坐立难安，搁在腿上的指尖已经开始用力，熬了半晌才听他道：“你不说也可以。”/br/br他神『色』漠然，可却也没有否认不是吗？/br/br季央受到了鼓励，顿时起了雄心壮志，“我要说的。”/br/br“你三番四次将我抛下，还不愿对我负责，我便不能不能哭一哭吗。”轻软发颤的咬字，一字不落的掉进裴知衍的耳中。/br/br他看着季央一张一合的唇瓣，想问问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说得话是什么意思。/br/br季央忐忑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却还要维持表面的镇定，这些耍无赖的本事可都是她从裴知衍那里学来的。/br/br“我何时将你抛下过？”/br/br“庙里那次。”季央说得理直气壮。/br/br守在门外的高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握拳擂了掌心，终于后知后觉得发现，那日在灵惠寺山脚下，世子等得是季小姐！/br/br裴知衍不做辩驳，又问道：“那你我要负什么责？”/br/br“你抱了我……谁知道还有没有亲。”季央努力不让声音小下去，挺直着腰杆说话。/br/br“咣当”一声，是高义撞在门框上的声音。/br/br“你没事做了？”/br/br裴知衍明明在笑，可高义怎么看，怎么觉得那笑慎人得紧。/br/br见他屈起的指尖轻点着桌面，高义一个机灵，“属下告退！”/br/br说完还不忘把门带上。/br/br薄薄的两扇门隔绝了声音，连带屋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br/br裴知衍温雅的眉目一如往常，他话说得很慢，“听过挟恩图报，反过来的……倒还是头一次，我救你还救错了？”/br/br季央只当听不出他话里的嘲弄，硬着头皮小声道：“你后悔也迟了。”/br/br“季小姐倒是厉害。”裴知衍轻眯起眼眸，“说说你想要什么。”/br/br她这一番明着暗着的要挟，不就是为了叶青玄。/br/br“要你呀。”季央实在有些泄气，她表现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br/br裴知衍如墨泼的瞳眸倏然一缩，讳莫如深的目光直直攫着季央。/br/br又是“咣当”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裴知衍看着来人彻底凉了视线。/br/br高义咽了咽口水，“……夫人来了。”/br/br裴知衍眸子里不知名的情绪慢慢收拢，“送季小姐回去。”/br/br若是让母亲见到季央在这里，指不定她要怎么想了，裴知衍光是想想那情形已经开始头疼。/br/br季央一听秦氏来了，反倒不愿意走了，巴巴的眨眼，一脸无辜，“可我们还没说完。”/br/br裴知衍濒临破『乱』的气息，在不动声『色』间被收敛的干干净净，他看着季央，一派清冷疏离，“没什么好说的。”/br/br季央心中失落，脸上还是笑盈盈的，“世子非要如此，我也不能强求。不过既然侯夫人来了，我怎么也要向夫人问安才是，否则失了礼数。”/br/br季央说完，屁股坐得更牢了，打定了主意不会动的，裴知衍看她，她就鼓足勇气回视。/br/br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份胆子？/br/br僵持一瞬，或许是看到她轻轻攥着衣角的指尖在发颤，又或许是担心秦氏马上要到了，裴知衍终于松了口，他捏了捏眉心，“改日我再与你一谈。”/br/br高义眼珠子快瞪出来，世子爷何时向人妥协过，这是要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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