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说第四十四:第一夜·两小无猜_动如参商不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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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说第四十四:第一夜·两小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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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最快的站!

  ——赶上了!

  旋散的玉屑溅射出一瀑明烁的光影,碎玉间有灼灼的细线相互勾连、彼此牵系,赫然勾勒出了一张错综复杂、次第迭开的咒阵图样。咒阵重心陡然亮来一点寒芒,仿佛烈烈燃烧的星辰,凌厉锐进地拉伸成一道剑影——那是汹汹直刺而来的徐无鬼,闻征的剑比人更先一步到达战场!

  “陆梨衿,”一泼狂风拔地而起,闻征的长发抛甩开去,“……你倒是很会使唤人。”

  ——当!

  徐无鬼与春秋大刀悍然交击在一处,冷铁飚溅、光影飞旋、火花扑烁,眨眼间闻征就与秦广王对了十三刀有余!闻征的身形仿佛是书法家挥毫振甩下的墨意,轻如剪鸢、肆如飞星,秦广王的傀儡关节一时居然跟不上闻征飞掠来去的身影,背脊被一剑悍然劈开:

  春秋意气剑第一·春风词笔!

  闻征戴着冷银护甲的右手前探一握,直接抓住了傀儡体内的精铁脊椎,——硬生生地往外一拉扯!

  脊柱是傀儡体内轴承、齿轮、枢机带的运转中枢,秦广王纵有十殿阎罗之力,被拉扯出了一截脊梁骨来,也只能当场报废,嘎吱着不动了。

  陆梨衿脊椎骨一痛:“……”

  ——闻大少爷现在的火气不是一般的大,她还是不要张嘴招惹他了。

  那只玉镯还是前几日两人和好,闻征嫌弃小陆大夫打扮太素,往女孩子手上强行套上的。闻征和闻战一个德行,这两个贵族阔少没事就喜欢送人东西:只不过前者一拿出手的就是贵得让人不敢接的珍稀玩意,后者……闻战从来不花心思想送什么东西,二少喜欢直接送钱,你喜欢什么自己去花,不够还有。

  四季雪本来就是情怀大过盈利,小陆大夫的生活过得紧巴巴,好些年没有新首饰了。闻征是真的好眼光,这玉镯几乎长在她的审美上,女孩子铁骨铮铮地纠结了一阵,然后不争气地流下了穷人的眼泪:“……”

  呜呜噫,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可以为五百石米折腰。

  要不是眼下情况危急,陆梨衿一个人对付不来拥有梳骨寒和十殿阎罗的“云雀”,她还真舍不得捏碎这么好看的镯子。玉镯被精巧地做成了一

  只“夹子”,注入的是闻征的炼炁,如果小陆大夫捏碎镯子,其间咒阵就会开启,闻征能第一时间出现在她面前。

  “他在意我的。”小陆大夫揪着袖口,不合时宜地寻思,“我……我心里……也是有他的。”

  她……其实她是不愿意断的。

  ——但是闻家于她有恩,她怎么昧得下良心,让闻家的嫡长子把大好光阴浪费在自己身上?

  ……归根结底,还是缘分不够,天意如此,她陆梨衿不配罢了。

  闻征倒不知道小陆大夫此时所思所想,他随手把抓断的脊骨往地上一扔,徐无鬼绕腕旋了个利落的花,自右向左横在了闻征左臂肘间。闻征左边臂膀一折一压,徐无鬼从肘间布料里抽出,这是他在北辰峰时养成的拭剑姿势,小陆大夫一直觉得潇洒惹眼得不行。

  闻征真的有种本事,周遭华彩万千,偏偏就能聚焦在他一人身上。

  “陆梨衿,”闻征头也不回地开口,男人寒凉的目光一直在远处的“云雀”身上,“过来。”

  小陆大夫不明所以地往前走了一步,嘴角两边兀地一痛。闻征修长的手指上还扣着凛冽如霜的辅助护甲,这么一掐下去很有几分刚才扯脊梁骨的意思:“……”

  闻征面无表情道:“痛?”

  小陆大夫:“噫,啊噫呜呜呜呜。”

  “不错,”闻征满意地松开手,“刚才那事儿就算了。”

  陆梨衿:“……”

  她要跳起来挠花他的脸!!!

  “云雀”歪了歪脑袋,女孩清冷的眉眼仿佛新硎的一泓月光:

  “啊,是你。”

  闻征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然她不是云雀本尊,那在闻大少爷眼里就不能算是人,自然就没有纡尊降贵跟她说话的必要。徐无鬼在他手里转了一圈,自下而上地一挑,惨银色的月光在前邀的剑锋上溅射出十字寒芒,意思相当简单明确:

  ——请。

  闻征左手背过身去,向身后的陆梨衿做了个手势:

  这是他们在北辰峰进修的时候,闻征遇到麻烦又嫌陆梨衿碍手碍脚,让她自己先走的手势——

  去做你的事,这里交给我。

  机锋凛冽、杀气正酣,夜风如刀割面而来,陆梨衿沉凝的心神却恍惚了一阵,仿佛正在飞

  奔的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在北辰峰里,远眺千重云海的小小女孩。

  浮云卷霭,明月流光。

  薄燐全身的血液都和早春的溪涧一样,被乍然回返的寒气冻结成了冰。

  他循着记忆里走了千遍万遍的路,绕过了古拙而恢弘的楼阁殿宇,来到了一处红梅环绕的小小院落。在薄燐少年时候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好好走路的,他会直接从山顶上跳下来,踏雪寻梅一滑就是十几丈,管他娘的会不会摔断腿。

  他像是近乡情怯的旅人,披挂着一身风刀霜剑的疲惫,捧着一心的惶恐和猜测——

  薄燐兀地钉在了原地。

  十步远的地方是院落的小小门槛,女孩肩头上已经攒了些许细雪。明百灵抱着怀里水红色的织物,坐在门槛上睡着了。女孩眉目婉约、神色安宁,静好的岁月安静地栖息在她的睫羽上。

  薄燐心里几近残忍地对自己下令:她是假的。

  他扯下系在手腕上的黑色布条,残雪垂枝在空中游弋出狠厉的一弧:——她是假的。

  岁月不能再来,逝者不会复生。

  她——

  明百灵被窸窣声惊醒,恍惚地抬起翡翠色的眼睛来:

  “诶,你回来了?”

  哐啷。

  残雪垂枝掉在了白地里,激起了一圈小小的雪尘。

  明百灵睡得有些迷糊:“小薄爷我觉得你长……”

  长高了——

  ——女孩微微睁大了眼睛。

  薄燐展臂拥她入怀,力道几乎是狠绝的,像是在拥抱不能留住的尘沙。明百灵一脸惊骇莫名,女孩眨了眨眼睛,——被烫得浑身一栗。

  薄燐在哭。

  他的眼泪烫穿了七年茫茫的生死、七年绵绵的怅恨、七年无穷尽的愧怍、七年无止境的自责,滴在了不可能的人身上:

  “对不起……”

  对不起。

  我来晚了。

  让我救你……让我救你……我救不了你。

  我杀了师父;我烧了山门;我和师弟反目成仇;我背着一身血迹未干的债,在天南海北地追查一个没有眉目的凶手。

  薄燐埋进明百灵温热的肩颈,一代名刀所有的裂痕曝露无遗,他早就千疮百孔、刀乏刃倦,此时狼狈不堪、泣不成声。

  “……”明百灵一脸茫然无措,她本能地能感觉到

  男人的崩溃、惶茫、悲伤,心说这到底是怎么了,师父交代的事情没办好么?

  “……小薄爷,这不是回家了吗?”

  薄燐微微一顿:

  什么?

  “你看,你已经回家了啊。”百灵弯起了翡翠色的眼睛,“这不是回来了吗?”

  薄燐茫然地看着她。

  百灵伸出指腹,轻轻地拭去了他的眼泪:

  “很不错啦。”

  “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薄燐看着自己满手的刀茧与伤痕,反复确认自己回到了七年前。

  ——雪老城还未出事的七年前。

  “师父带着白师兄去天溪了,说是处理些家内事。”明百灵挽着天水碧色的袖子,把面巾从热水里捞起来拧干,“来,擦一擦脸……嘶,别动。”

  薄燐接过面巾,愣了一下,顺着女孩的意思低下头去。明百灵俯身下来,从他发间拨出根白头发来拔掉:“噫,男人果然老得快。”

  不,老的……只有我罢了。

  薄燐恍惚地看着百灵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直接把后者看得很不好意思:

  “小薄爷,……你再盯着我看,我把你头打掉哦?”

  薄燐立刻收回目光:“……”

  他试过,这是真的。

  百灵轻轻地笑了起来:“别人都说你孟浪不羁,心思活泛,我都不信,白师兄都没你这么呆。”

  薄燐也不自觉地跟着笑,目光都软了三分:“啧,哥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才认识我?师父和小阿白聪明就行了,他们负责阴谋诡计,我负责喝酒砍人。”

  百灵瞪他:“没出息!”

  薄燐朗声大笑,直至笑弯了腰,眼泪滚在喉间发涩。

  “……那个,小薄爷。”

  薄燐抬起头来,是一袭水红色的绫纱,缥缈得像是一场不远复醒的梦。金线在上面翩然飞舞,绣出了上百朵恣肆绽放的龙游梅花,烛火煌煌,华彩流溢。

  嫁衣。

  百灵有些不好意思:“好不好看?”

  “……你穿上我看看?”

  百灵抄起桌上的残雪垂枝戳了他一记:“——哪有新娘子提前穿嫁衣的?”

  ——这次轮到薄燐愣住了:“新娘?”

  百灵微笑着用刀尖在他脖子上擦了擦:“……薄燐,你要是敢忘了我们的日子,我就

  一刀刀片了你,权当给白师兄补一餐狗肉火锅哦。”

  狗男人薄燐:“……”

  不对。

  命运……不是这样的。

  “我俩的婚事?”薄燐还是有些懵,“师父——”

  ——师父不是死活不同意么?他还趁我下山,把你给……

  “你和师父打了一场,师父不知道怎么被你说通了,当场把我许给你了,忘记了?”明百灵贴了贴薄燐的额头,“……你没事吧?”

  薄燐睁大了眼睛。

  ——是的,他曾经千遍万遍地想过,若是他下山之前说服了师父,是不是就没有百灵的悲剧?

  没有百灵的尸体横亘在师徒之间,他们是不是不会反目?

  也没有后来……也没有后来一切的破事。他薄燐,还是个有家可归的雪老城大弟子,也不用浪迹天涯、四海为家,接着刀尖舔血的买卖,去追寻一个可能穷极一生也没有结果的“天”。

  这是他在无尽的追悔自责里,幻想了千百遍的七年前。

  或者……

  薄燐心里突然生出了个念头:

  是梦吗?

  ——之前那些彻夜难眠的、痛彻心扉的、千刀万剐的记忆,其实只是场虚无缥缈的幻梦?

  “……没什么。”薄燐浅金色的瞳仁恍惚了一下,“可能是我练刀练魔障了,做了个很长的梦。”

  这次明百灵却没有回答。

  薄燐抬头看去,百灵端着残雪垂枝,一脸的惊艳:“我一直想问了,你找谁锻的这把刀?做这刀的偃师是谁?工艺之卓绝,形制之精妙,起码是八钱以上……”

  ——刀?

  薄燐心绪几个来回,突然反应过来:残雪垂枝是他下山前百灵所赠,现在他没有下山,自然也就没有残雪垂枝。

  这刀,是云雀重锻的。

  百灵白嫩的手指卡住了考究的刀镡,发力一转,刀柄居然往后弹了一寸,露出了里面暗藏的机窍来。

  薄燐愣了一下,凑过去看。

  云雀在刀镡底部,留了一行小字。女孩虽然写字像狗爬,刻工倒是一绝,运笔凶险而凛冽,拼凑起来却是一派惊险的秀丽:

  “人世往复,动如参商”。

  薄燐心念一动,他接过残雪垂枝,注入自己的炼炁。小字被炼炁逐字燃去,赫然显出了另一种潇洒飞拓的狂草—

  —

  薄燐如遭雷击,浑身一栗。

  “不须别”。

  注:“浮云卷霭,明月流光”出自卢照邻《明月引》。

  作者有话要说:薄燐在渡自己的心劫,写得我很难过。

  燐哥的生长环境很单一,雪老城就这么几个人,没见过别的女孩子。这导致他在对云雀关系的处理上,很不是东西,展现的情商连闻征都不如……当然征哥也不是好东西。燐哥自己确实是被云雀吸引了,但他死不承认、甚至在回避,觉得自己对不起明百灵,自然不能接受其他女孩的爱情。

  所以最委屈的还是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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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燐如遭雷击,浑身一栗。

  “不须别”。

  注:“浮云卷霭,明月流光”出自卢照邻《明月引》。

  作者有话要说:薄燐在渡自己的心劫,写得我很难过。

  燐哥的生长环境很单一,雪老城就这么几个人,没见过别的女孩子。这导致他在对云雀关系的处理上,很不是东西,展现的情商连闻征都不如……当然征哥也不是好东西。燐哥自己确实是被云雀吸引了,但他死不承认、甚至在回避,觉得自己对不起明百灵,自然不能接受其他女孩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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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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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燐如遭雷击,浑身一栗。

  “不须别”。

  注:“浮云卷霭,明月流光”出自卢照邻《明月引》。

  作者有话要说:薄燐在渡自己的心劫,写得我很难过。

  燐哥的生长环境很单一,雪老城就这么几个人,没见过别的女孩子。这导致他在对云雀关系的处理上,很不是东西,展现的情商连闻征都不如……当然征哥也不是好东西。燐哥自己确实是被云雀吸引了,但他死不承认、甚至在回避,觉得自己对不起明百灵,自然不能接受其他女孩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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