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篱下
囚鹤第14章篱下
“小聿奴，你如今这副模样，特别像来寻春台捉奸之人。”梁平放声大笑。
李聿皱眉，“别这样唤我，怪恶心的。”
聿奴是李聿的小字，幼时他的身子骨弱，家中母亲担心他不好养活，便想着取一个贱命，些许能将李聿养得顺遂些。
聿奴这名字便喊到了至今。
寻春台是最不缺热闹的所在，有美人，有才子，有好酒。
李聿一脚踏进寻春台，只觉得半边骨头都要被熏香熏酥了，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顺着人群望过去，李聿就看见一道红影懒懒地窝在椅中，身边围着几名男子，似乎在低声细语，眼角眉梢间都带着讨好的、轻浮的笑意。
赵清珵坐在那，李聿只觉得他好狼狈。
不该这样的。
赵清珵怎么能变成这样！
李聿觉得他的四肢都僵硬住了，不得动弹。
看着那样长袖善舞处处赔笑的赵清珵，李聿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那日他在深宫之中，捡回来的那只伤鹤，他好不容易把他洗干净了，不是让他这样在外面被人糟践的！
李聿气得面色阴沉，他大步走到赵清珵身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暖意如春的屋内仿佛都一下子冷了下来。
在看到李聿
走过来后，赵清珵一愣。
他放下琴，朝身边两人微微说了句抱歉，李聿耳朵尖，还听到赵清珵喊了一声‘唐大人’。
如珠似玉的调子落在一片莺莺燕燕之中，赵清珵刻意压住了他嗓音之下的冷冽，像是在刻意讨好。
李聿一把攥着赵清珵的手腕，连拖带拽地将他拉出了屋子。
三楼开阔的平台之上，李聿穿着一身黑衣，面容肃穆，引得一众人都不敢靠近，他将赵清珵逼退到了墙角，冷冷望着他。
赵清珵对他对视片刻，然后一脸无奈，“李聿，你这是在做什么？”
寒风萧瑟，赵清珵突然被李聿拉出来，连一身鹤裘都来不及披上，眼下夜风拂过，赵清珵消瘦的身形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孱弱，仿佛这风再大些，他就能被吹倒，跌落高台。
“你问我做什么？赵清珵，我倒是想问你，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如今这幅样子……你如今这幅样子……”李聿气得语无伦次，他恶狠狠地攥着赵清珵的手腕，“你敢让你的阿姐知道你如今是这副模样吗！”
“呵……”
赵清珵突然笑了出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清亮透彻，琉璃色的眼珠子干净又冷清，细长的眼尾就像是云雀五彩斑斓的羽毛，精致又冷艳，面
无表情的时候只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可如今他在李聿跟前自嘲一笑，那双漂亮的眼珠子就写满了讽刺。
赵清珵是真的想笑。
李聿，他们李家人，有什么资格提起阿姐！
赵清珵不是不知道，此事与李聿没有半分干系。
但他有什么办法，望都这样大，王孙贵族时代昌荣，可他却早已家破人亡，他的心中除了恨意空空如也，他的眼中除了宿敌再无他人。
辽东杀了他的父亲，望都困住他的阿姐，李聿顶着辽东李氏，这让赵清珵如何释怀！
他的命是李聿救的这没错，赵清珵想着他要有最后的良知，最起码，他要把李聿推得远一些。囚鹤第14章篱下
恨意让他活在了修罗场之中，他想要从修罗场中爬出来，注定就要让边上的人都沾满鲜血，如果这是他唯一的路，最起码，他可以选择李聿消失在这条路上。
李聿可真好啊。
明明知道他是逆贼之子，在他受了廷杖后仍愿意捡回他这条烂命。
赵清珵的眼底一片朦胧，站在他跟前的李聿高大英俊，少年人连眼底都流淌着肆意。
他如果是光，赵清珵想，那自己便是那只活在阴暗中的飞蛾。
飞蛾注定扑火，但下场也注定惨烈。
他如今早已一无所有，推开李聿，
是他所剩无几的选择。
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和他一样活在烂泥中。
赵清珵微微笑着，“李聿，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为了在望都活下去，我就是选择了左右逢源，谄媚他人。”
李聿气得目眦欲裂，他不信。
“赵清珵，你这话是辱了你自己，也顺带着辱了我。”
“我李聿还不至于看个人都看不准！”
赵清珵摊手，被冻得发白的双唇微微张着，“就当你看错了我，从今往后也算是个教训，别见着什么可怜人都往府里头捡，白费了一番心思。”
赵清珵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屋内。
只留下李聿一人站在廊下。
透过雕花的木窗，李聿能清楚地看到赵清珵坐回了方才的那张椅子，然后端起酒杯，朝身边几人微微颔首，仰着脖子喝完了杯中酒，晶莹剔透的酒水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滑。
最后隐入衣襟。
赵清珵敛着眼底的寒意，伏低做小替边上两位大人倒酒。
其中一位年纪稍微大些的搂着姑娘，喝得有些大舌头，醉醺醺地说道：“赵世子当真是妙人，弹……弹得一手好琴，是个风雅人！”
那人说话时一只手不住地往怀中姑娘的衣襟中伸进去。
赵清珵忍住心底的厌恶，盈盈笑着，“赵大人说得哪里话，润鹤是受了大人提点，琴音才能入了大人的耳。”
“哎，赵世子此言差矣，论弹琴，寸之才是大手，我可比不上他。”
说到此，那人推了推坐在一旁的唐皋，一杯黄汤下肚，赵梦就成了个话篓子，他拉着唐皋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从出了麟王谋逆案，他们许久未曾出来一块喝酒了，这日子过得好生憋屈云云。
全然忘了坐在边上的就是麟王谋逆案的风云人物。
唐皋没喝多少酒，他厉声呵斥了一句，“莲同，你醉了。”
赵梦搂着姑娘嘟嘟嚷嚷：“醉什么酔，这是在寻春台，又不是在东宫，寸之你也忒谨慎了！”
说完，赵梦便身子一软，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地上。
唐皋见状，起身便想拉着赵梦离开。
赵清珵便帮忙搭了一把手，两人一同搀扶着赵梦上了赵家小厮来接他的马车，站在料峭寒风中，唐皋客气地询问了一句：“赵世子若无车马接送，下官可捎带您一程。”
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唐皋本想着赵清珵会直接拒绝。
却没想到赵清珵在听了这话后，笑得如三月春风般和睦，慢条斯理地说道：“既如此，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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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聿奴，你如今这副模样，特别像来寻春台捉奸之人。”梁平放声大笑。
李聿皱眉，“别这样唤我，怪恶心的。”
聿奴是李聿的小字，幼时他的身子骨弱，家中母亲担心他不好养活，便想着取一个贱命，些许能将李聿养得顺遂些。
聿奴这名字便喊到了至今。
寻春台是最不缺热闹的所在，有美人，有才子，有好酒。
李聿一脚踏进寻春台，只觉得半边骨头都要被熏香熏酥了，他微微皱了皱眉。
不远处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顺着人群望过去，李聿就看见一道红影懒懒地窝在椅中，身边围着几名男子，似乎在低声细语，眼角眉梢间都带着讨好的、轻浮的笑意。
赵清珵坐在那，李聿只觉得他好狼狈。
不该这样的。
赵清珵怎么能变成这样！
李聿觉得他的四肢都僵硬住了，不得动弹。
看着那样长袖善舞处处赔笑的赵清珵，李聿甚至觉得有些陌生。
那日他在深宫之中，捡回来的那只伤鹤，他好不容易把他洗干净了，不是让他这样在外面被人糟践的！
李聿气得面色阴沉，他大步走到赵清珵身边，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暖意如春的屋内仿佛都一下子冷了下来。
在看到李聿
走过来后，赵清珵一愣。
他放下琴，朝身边两人微微说了句抱歉，李聿耳朵尖，还听到赵清珵喊了一声‘唐大人’。
如珠似玉的调子落在一片莺莺燕燕之中，赵清珵刻意压住了他嗓音之下的冷冽，像是在刻意讨好。
李聿一把攥着赵清珵的手腕，连拖带拽地将他拉出了屋子。
三楼开阔的平台之上，李聿穿着一身黑衣，面容肃穆，引得一众人都不敢靠近，他将赵清珵逼退到了墙角，冷冷望着他。
赵清珵对他对视片刻，然后一脸无奈，“李聿，你这是在做什么？”
寒风萧瑟，赵清珵突然被李聿拉出来，连一身鹤裘都来不及披上，眼下夜风拂过，赵清珵消瘦的身形在夜色下显得格外孱弱，仿佛这风再大些，他就能被吹倒，跌落高台。
“你问我做什么？赵清珵，我倒是想问你，你究竟在做什么？你如今这幅样子……你如今这幅样子……”李聿气得语无伦次，他恶狠狠地攥着赵清珵的手腕，“你敢让你的阿姐知道你如今是这副模样吗！”
“呵……”
赵清珵突然笑了出来。
他的眼睛很漂亮，清亮透彻，琉璃色的眼珠子干净又冷清，细长的眼尾就像是云雀五彩斑斓的羽毛，精致又冷艳，面
无表情的时候只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可如今他在李聿跟前自嘲一笑，那双漂亮的眼珠子就写满了讽刺。
赵清珵是真的想笑。
李聿，他们李家人，有什么资格提起阿姐！
赵清珵不是不知道，此事与李聿没有半分干系。
但他有什么办法，望都这样大，王孙贵族时代昌荣，可他却早已家破人亡，他的心中除了恨意空空如也，他的眼中除了宿敌再无他人。
辽东杀了他的父亲，望都困住他的阿姐，李聿顶着辽东李氏，这让赵清珵如何释怀！
他的命是李聿救的这没错，赵清珵想着他要有最后的良知，最起码，他要把李聿推得远一些。囚鹤第14章篱下
恨意让他活在了修罗场之中，他想要从修罗场中爬出来，注定就要让边上的人都沾满鲜血，如果这是他唯一的路，最起码，他可以选择李聿消失在这条路上。
李聿可真好啊。
明明知道他是逆贼之子，在他受了廷杖后仍愿意捡回他这条烂命。
赵清珵的眼底一片朦胧，站在他跟前的李聿高大英俊，少年人连眼底都流淌着肆意。
他如果是光，赵清珵想，那自己便是那只活在阴暗中的飞蛾。
飞蛾注定扑火，但下场也注定惨烈。
他如今早已一无所有，推开李聿，
是他所剩无几的选择。
这样好的人，怎么能和他一样活在烂泥中。
赵清珵微微笑着，“李聿，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就是这样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为了在望都活下去，我就是选择了左右逢源，谄媚他人。”
李聿气得目眦欲裂，他不信。
“赵清珵，你这话是辱了你自己，也顺带着辱了我。”
“我李聿还不至于看个人都看不准！”
赵清珵摊手，被冻得发白的双唇微微张着，“就当你看错了我，从今往后也算是个教训，别见着什么可怜人都往府里头捡，白费了一番心思。”
赵清珵说完这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回了屋内。
只留下李聿一人站在廊下。
透过雕花的木窗，李聿能清楚地看到赵清珵坐回了方才的那张椅子，然后端起酒杯，朝身边几人微微颔首，仰着脖子喝完了杯中酒，晶莹剔透的酒水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滑。
最后隐入衣襟。
赵清珵敛着眼底的寒意，伏低做小替边上两位大人倒酒。
其中一位年纪稍微大些的搂着姑娘，喝得有些大舌头，醉醺醺地说道：“赵世子当真是妙人，弹……弹得一手好琴，是个风雅人！”
那人说话时一只手不住地往怀中姑娘的衣襟中伸进去。
赵清珵忍住心底的厌恶，盈盈笑着，“赵大人说得哪里话，润鹤是受了大人提点，琴音才能入了大人的耳。”
“哎，赵世子此言差矣，论弹琴，寸之才是大手，我可比不上他。”
说到此，那人推了推坐在一旁的唐皋，一杯黄汤下肚，赵梦就成了个话篓子，他拉着唐皋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自从出了麟王谋逆案，他们许久未曾出来一块喝酒了，这日子过得好生憋屈云云。
全然忘了坐在边上的就是麟王谋逆案的风云人物。
唐皋没喝多少酒，他厉声呵斥了一句，“莲同，你醉了。”
赵梦搂着姑娘嘟嘟嚷嚷：“醉什么酔，这是在寻春台，又不是在东宫，寸之你也忒谨慎了！”
说完，赵梦便身子一软，整个人直接滑到了地上。
唐皋见状，起身便想拉着赵梦离开。
赵清珵便帮忙搭了一把手，两人一同搀扶着赵梦上了赵家小厮来接他的马车，站在料峭寒风中，唐皋客气地询问了一句：“赵世子若无车马接送，下官可捎带您一程。”
这只是一句客套话，唐皋本想着赵清珵会直接拒绝。
却没想到赵清珵在听了这话后，笑得如三月春风般和睦，慢条斯理地说道：“既如此，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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