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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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帮忙揉手这件事，叶宜浅的动作很自然，林衣也接受得很自然，自然得仿佛就没这回事。两个人此刻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思考上，连眼神交流也没有，直到恢复得差不多后一方松了手，另一方才侧头笑笑，道：“谢谢学姐了。”
“没什么。”叶宜浅没看林衣，也没回笑，她仍旧保持着思考的动作，只是轻摇了一下头：“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恢复过来吧，否则有什么突发状况时再发作，对你自己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还算贴心的举动经过这么一解释，倒有了一些公事公办的感觉，不过林衣倒也无所谓，只是活动关节般甩了甩手腕，点点头，笑道：“嗯，老毛病而已，学姐别担心。”
两人的对话简短而低声，简短低声的对话后，车厢内又恢复了沉默。
正常说来理应是议论纷纷的时刻，偏偏就是一片压抑的沉默。
林衣对这种沉默并不陌生，一些事不想议论，是因为害怕越议论就越确认，而那即将被确认的真实，却偏偏是人们心里不愿意认可的。不过，这种沉默反过来也是一种证明，证明一车人哪怕不愿意，也开始真正相信了，相信了她的说辞和眼镜男的说辞，相信了事情不是独立的偶发事件，相信了受影响的不仅仅是山路上一队堵塞的车龙。
若是还不愿意相信，其实也不要紧，因为这方面的证据，还在一桩桩呈现眼前。
或者是因为快接近山脚了，荒凉的下山路两侧绿荫愈多，其中远远就有了零星的建筑轮廓，那应该是个依路散居的小乡村。
“健哥，车慢点。”这时候思忖中的叶宜浅突然招呼道：“不过也别太慢，随时准备提速。”
顾松健点点头，这吩咐也正是车里其余人想做的，除了顾松健和叶宜浅，靠窗的曹大正和抱孩子的妇女此刻也都把脸贴到车窗边，正微微开了点缝隙一个劲往外窥探，两个人眼中全是忐忑，好似既希望看到点什么，又害怕看到点什么。
坐在后排当中的林衣倒省了这许多动作，她只回头看了看眼镜男，确定他仍在昏迷中，就放心地端坐不动了。
林衣且不去说，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车越行越近，那些建筑物也就越来越清晰，果然是个小村落，沿路而建的有古朴的木造小楼，也有砖石结构的小洋房，还有几间做公路生意的如洗车店小饭店什么的，但无一例外，这些建筑如今都是关门闭户的状况。
“邪门，还真是连个走动的人影都没有……”曹大正咬着后槽牙蹦出这几个字，好似不甘心，又把窗户缝隙开大了点，继续努力张望。
“我……我这边看着也是死气沉沉的。”那抱孩子的妇女虽没这么大胆，却也紧凑在小小的车窗缝隙边盯了外面，怯怯道：“这都快晌午了，照常说应该有炊烟什么的才对啊……”
“司机报告，同样连个会动的都瞧不见。”视野最好的顾松健当然也不甘寂寞：“不过好消息是公路倒是畅通无阻的，各位放心。”
他一边安慰大家一边开着车，小村落规模不大，眼看着很快就要开过去了，这时候各种东张西望的顾松健突然嘶一声好似牙疼般，颤声道：“我……我眼神不是特别好，曹大哥你凑过头来帮我瞄瞄，左边那柳树下的破玩意儿是个塑料模特还是……还是……”
随着顾松健这一句，一车人的视线都往他这里凑过来，透过当中还算擦得干净的挡风玻璃，几个人都清楚看到了左前方的路沿边确实有一株枝叶繁茂的柳树，而树下草地里横卧了一截……黑乎乎的，只能说有着人体轮廓的东西。
几人之中，那妇女一见这玩意吓得立刻收起视线坐回原位，连车窗缝隙都给紧紧关上了。而胆壮的曹大正则硬着头皮多看了几眼，此刻车子靠得更近了些，看得理应也更清楚，但他还是不敢确定般道：“那……那东西大概……应该就是塑料模特吧？好像是烧焦了的？或者是涂黑了的？反正是个扔路边的垃圾，不可能……不可能……”
说着说着他突然膛目结舌起来，因为随着车辆的经过，那黑乎乎的东西竟然……竟然感应到什么般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别看了，加速！”眼见此景，叶宜浅毫不犹豫命令道，而早绷紧了神经的顾松健立即付之行动，发动机呼啸着提速，转眼将这村庄和还不明白是什么玩意的玩意儿远远抛在了后面。
车里的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恢复了沉默，随着安全感一起到来的还有莫名的失落感，曹大正闷闷坐下抱头，过了一会儿，自顾自地骂了一句粗话。
“至少……”同样沉默的顾松健这时候嘀咕了一句：“至少路是通的就好，总能开到地方的。”
“嗯，沿途别再减速，往襄林去。”这次叶宜浅也难得的表示了同意。
也许此刻正心情烦躁，叶宜浅这句话竟引起了曹大正的不满，他闻言瓮声瓮气道：“我知道你们俩都是襄林镇的人对吧，所以什么意思？就想着顾自己老家？老子不是襄林的，是四运村的，按这意思是不是也能把车开到我老家去？”
“不是谁的老家的问题。”叶宜浅平静摇头道：“襄林毕竟是县政府所在，还有一支武警中队驻扎，相比附近村镇应该是安全度最有保障的地方了，这才是我让车直奔那里的原因。”说到这儿她看了看抱头的曹大正，声音甚至有几分柔和：“我知道，当相信了外面世界也不对劲，谁都会最先担心家里面。曹大哥你稍安勿躁，四运村距离襄林也不远，如果襄林安全，那么说不定四运村的人也会投奔那里，你完全可以先电话联络一下家人，问问情况再说。”
她这一提醒，曹大正才恍然大悟起来，连叫：“对了！这都到山脚了，该有信号了！”边说边急匆匆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慌张按了号码就往外拨。
曹大正这么做的时候，后座的妇女也在如此动作，一时间除了开车腾不出手的顾松健，也就林衣和叶宜浅没什么动作。林衣自然是有不动作的理由，但见叶宜浅提醒了人家后自己却端坐不动，忍不住就凑上去关心道：“学姐怎么你不打给家里？手机没电了么？要不用我的吧。”
说着林衣就真要掏口袋，却未等掏出来就被一只手轻轻按住了。“谢谢，不必了。”叶宜浅刚开始只如此简单道，顿了顿，见林衣一脸困惑不解望着自己的样子，才又多补充了一句：“家里只有我爸，他腿脚不是很好，就算听到电话响一般也不喜欢去接，还是算了。”
毕竟这属于私事，叶宜浅说得简单，林衣也识相地没做任何追问，只笑着哦了一声作罢。
两人这头说了没两句，那边却倏地传来了骂声。
“妈的！这手机是怎么回事？山上不通这里也不通！怎么可能还没信号？这个地段老子也不是第一次经过了，明明就应该有的啊！”抓狂的当然是暴脾气曹大正，一会儿工夫他已经把个手机举高放低甚至开窗伸出手，可信号格依然没任何反应。
“我……我的也是啊！”而那妇女着急补充的一句，则毁灭了他最后一丝是手机出问题的幻想。
“都不通的话，应该就是手机基站的问题了。”反正手也伸进了口袋，林衣象征性地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看，果然这个手机上的信号也是零格，她倒不着急般，一板一眼分析道：“我听说以前什么地方地震也有过类似的情况，若是附近基站都毁坏了，走哪儿都别想打手机出去。”
“可这他妈又不是地震！”曹大正忿忿地把自己手机往仪表盘上一扔，气哼哼不再说话。
谁心里其实都清楚，不是地震，但确是灾难降临。
闹这一出的结果就是，每个人心里更沉重也更焦急，就连一向乐观的顾松健也皱起了眉头。车速在这种心情的趋势下越来越快，沿途后来又经过了一两个乡村，但谁也没有空再去仔细观察，只是在车子经过时大致扫了一眼同样是死气沉沉的建筑物，就又飞快掠过这些景物将之抛到脑后。
就这样，早上十点时，车子最终临近了顾叶二人的老家——襄林镇。、
此时，天空飘起了小雨。
襄林不仅是四面环山，而且还是三面环水，山下一条清坊河将这个小镇环抱在怀，所以入襄林必先过桥。顾松健远眺到蒙蒙细雨中那熟悉的大桥就已经兴奋起来，叫道：“快到了快到了！哎真是不容易啊！大桥上看起来不怎么乱嘛，一定没事的！”
随着他的大呼小叫，其余人也越来越近地看清楚了桥面上的状况。“那个是……”叶宜浅的视力似乎很好，在所有人都没反应的时候，她就似发现到了什么。
林衣注意到这一点，但因为叶宜浅并没有出声警告什么，所以她也全不在乎。
而再过十几秒，其他人也看清楚了状况。
“哎？桥上那个是，临时路检站？”顾松健伸长脖子张头张脑道，因为山上堵车闹得那一出，他对临时路检已经有些阴影了，直到车再近些，才敢确认道：“是临时路检，没事没事，你们看，都是穿制服的人，是正常的大活人！”
顾松健说得没错，大桥那端确实设起了路障检查，而且这路障比山上车龙处设的小路障严密得多，取代路栏和路锥横亘在路中央的是一摞摞沙袋砖石和闪着警灯的大型厢车，可以清楚看到路障之后，有许多穿制服的人在细雨中奔走忙碌着。
“太好了，安全了！”顾松健喜上眉梢，正打算踩油门，却见到路障后过来了一行人，薄雾环绕的蒙蒙细雨中也看不太真切，只看得到他们身上的武警制服，以及领头者做出的停车的手势。
“大宜，他叫我们停车，怎么办？”虽然觉得没什么，但出于习惯顾松健还是询问了叶宜浅，却见叶宜浅表情不佳，顿觉得心里奇怪，“怎么了大宜，停不停啊？”他问道。
“能不停吗？”叶宜浅眉也不抬：“停车，什么都听他们的，没看见吗，他们手里有枪。”
而这时候随着那队人的接近，所有人也都看清了，对方手里端着的黑黝黝的东西。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那是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下车！下车！一个个慢慢过来！”那队武警打扮的人走到车附近就不走了，似乎并不想太接近车辆，只有领头的一个人向这边边做手势边喊着，声音严肃之极，加上制服与枪支，俨然透着不容置疑。
这时候反抗显然是不明智的，再说也没道理反抗，于是小车的人只得照做。“别乱来啊，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副驾驶座的曹大正第一个下了车，他一边下车一边反复这样叫着，生怕有哪个不开眼的把自己当怪物毙了。
他旁边，作为司机的顾松健也打开车门，高举了双手表示自己又规矩又无害。
比起他们俩，后排座的三位女性相对就要磨蹭一些了，那抱小孩的妇女看着车外飘摇的细雨，眼中露出了犹豫，她反复想法把怀中的婴儿遮了又遮，但似乎都不尽如人意。
这种小雨对成人来说淋一淋没什么，但对抵抗力差的孩子而言则是另一回事。“来大姐，用这个试试看。”林衣也明白这个道理，尤其当她见一旁叶宜浅似有解外套的打算，赶紧抢先一步掏出了背包里的东西：“这是我登山包的防雨罩，防雨又保暖，我看孩子也差不多就我包这么大，你应应急看，只要不把孩子憋着就好了。”
说罢她不由分说将东西往妇女手里一塞，又回头对叶宜浅笑笑：“别随便借外套，你里面穿得不多，一来容易感冒，二来谁知道外面那帮当兵的还有没有王法？”
虽然是玩笑的口吻，但林衣的眸中其实见不到多少笑意。
叶宜浅与她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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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下车了，说起来车内短短几小时用掉了咱四章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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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叶宜浅没看林衣，也没回笑，她仍旧保持着思考的动作，只是轻摇了一下头：“你还是赶紧想办法恢复过来吧，否则有什么突发状况时再发作，对你自己对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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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桥上那个是，临时路检站？”顾松健伸长脖子张头张脑道，因为山上堵车闹得那一出，他对临时路检已经有些阴影了，直到车再近些，才敢确认道：“是临时路检，没事没事，你们看，都是穿制服的人，是正常的大活人！”
顾松健说得没错，大桥那端确实设起了路障检查，而且这路障比山上车龙处设的小路障严密得多，取代路栏和路锥横亘在路中央的是一摞摞沙袋砖石和闪着警灯的大型厢车，可以清楚看到路障之后，有许多穿制服的人在细雨中奔走忙碌着。
“太好了，安全了！”顾松健喜上眉梢，正打算踩油门，却见到路障后过来了一行人，薄雾环绕的蒙蒙细雨中也看不太真切，只看得到他们身上的武警制服，以及领头者做出的停车的手势。
“大宜，他叫我们停车，怎么办？”虽然觉得没什么，但出于习惯顾松健还是询问了叶宜浅，却见叶宜浅表情不佳，顿觉得心里奇怪，“怎么了大宜，停不停啊？”他问道。
“能不停吗？”叶宜浅眉也不抬：“停车，什么都听他们的，没看见吗，他们手里有枪。”
而这时候随着那队人的接近，所有人也都看清了，对方手里端着的黑黝黝的东西。
对普通老百姓而言，那是熟悉又陌生的东西。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下车！下车！一个个慢慢过来！”那队武警打扮的人走到车附近就不走了，似乎并不想太接近车辆，只有领头的一个人向这边边做手势边喊着，声音严肃之极，加上制服与枪支，俨然透着不容置疑。
这时候反抗显然是不明智的，再说也没道理反抗，于是小车的人只得照做。“别乱来啊，我们是普通老百姓！”副驾驶座的曹大正第一个下了车，他一边下车一边反复这样叫着，生怕有哪个不开眼的把自己当怪物毙了。
他旁边，作为司机的顾松健也打开车门，高举了双手表示自己又规矩又无害。
比起他们俩，后排座的三位女性相对就要磨蹭一些了，那抱小孩的妇女看着车外飘摇的细雨，眼中露出了犹豫，她反复想法把怀中的婴儿遮了又遮，但似乎都不尽如人意。
这种小雨对成人来说淋一淋没什么，但对抵抗力差的孩子而言则是另一回事。“来大姐，用这个试试看。”林衣也明白这个道理，尤其当她见一旁叶宜浅似有解外套的打算，赶紧抢先一步掏出了背包里的东西：“这是我登山包的防雨罩，防雨又保暖，我看孩子也差不多就我包这么大，你应应急看，只要不把孩子憋着就好了。”
说罢她不由分说将东西往妇女手里一塞，又回头对叶宜浅笑笑：“别随便借外套，你里面穿得不多，一来容易感冒，二来谁知道外面那帮当兵的还有没有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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